“你曾和离开的人告过别，与某个长夜”

我自小与奶奶的关系并不亲近，即使之前两家住的很近，除了节假之外也很少走动。

用妈妈的话来讲：奶奶并不喜欢我们。好像确实是这样，每次去看望时都很少在她脸上看到太多的欣喜，没有其他奶奶的慈祥关爱，几句寒暄过后就什么也没有了。

记忆中的奶奶是一副矮小瘦弱的模样，平时的生活很拮据朴素，衣服也只有那几件来回换着穿。

小学时搬家了，离学校很远，中午只好去奶奶家吃饭。与奶奶的接触变多了，我好像看到了她更多的样子。和相熟的朋友聊天时声音很大，会笑的很开心，会开玩笑，话也很多。但是和我们相处时却依旧没什么改变。

奶奶和妈妈的关系并不好，两人的性格都很要强，吵架互呛是常有的事，严重时甚至会拳脚相向。妈妈经常和我们抱怨奶奶，抱怨奶奶对她的刻薄，抱怨生孩子时遭遇的白眼……老一辈重男轻女似乎是很普遍的，像我妈妈这样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一个儿子的媳妇，自然遭到了奶奶的讨厌。

长大了一些，小学毕业，升了初中，又上了高中。我不在需要去奶奶家吃午饭了，距离的增加、繁重的课业、住宿等等因素的影响，我去看望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
只是通过大人的交谈中得知，她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，隔三差五就要去趟医院，每次去，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受拆迁的影响，她的朋友也越来越少了，她会感到孤独吗？

我始终认为那是冥冥之中的注定，注定我要见她最后一面。

高中住校之后，平时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回家的我，在那一天回了一趟家。早上很早很早，突然叫醒，我迷糊着洗漱完穿好衣服坐上车后，得知了一个消息：

奶奶喝农药了，爸爸现在要送奶奶去医院。

外面是浓稠的黑夜，呼啸的北风敲击着车窗，奶奶上车了。妈妈抱着她坐在后面，我听到了她微弱的呻吟声，她的脸上满是痛苦挣扎，呼吸间一股难闻的药味挥之不去。她现在是什么心情，有过后悔吗？

医院到了，我独自在车中等待。直到天光熹微，爸爸才匆匆赶来，把我送去学校后来不及交代几句就急忙走了。

再次得到奶奶的消息，是从班主任的口中：奶奶去世了。

而再次见到奶奶时，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。

跪拜，上香，烧纸钱，吃饭，晚上还有专人表演节目，看到爸爸妈妈笑着接待客人，看到席间的欢声笑语，这好像并没有太多我想象中葬礼的氛围。

另一天凌晨三四点左右，披麻戴孝之后，我们要去为奶奶送葬了。

冬日的凌晨是很寒冷的，我穿着单薄的校服，在绕着整个村子走了一圈之后，已经瑟瑟发抖了。从外地赶来的二姐把她的衣服给了我，从她的脸上，我没有看到太多的悲伤，不止她，我弟弟，大姐，我好像都没有那么的伤心。

准备去火葬场火化了，起棺时，姑姑哭嚎着扑了上去，混乱中，我看到了爸爸的眼泪。

到了火葬场，空中飘起来小雨，等了一会儿，轮到奶奶了。

“烧的时候你们要喊：奶奶走快点，奶奶走快点，奶奶走快点。”耳边响起了姑姑的话，忽然我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，眼泪不自主地就流了下来。我看到旁边的姐姐，妈妈都是泪流满面，只有弟弟略显无措地在给我们递纸，他的脸上更多的是迷茫。

结束了，最后只剩下了一捧骨灰，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。

奶奶过世快三年，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。想起后面每次去看望奶奶时，她总是念叨着我要好好读书，考个大学。只是她看不到了。

奶奶刚去世那段时间，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触。我并不时常想起她，但是经常听妈妈提起，以前是抱怨居多，现在更多的，是惋惜。

如果是遗忘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亡，那么我想至少，妈妈还记得她。